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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这几天在看森村诚一的小说《高层的死角》。书是1969年写的,开篇一座高层饭店的董事长在三十四层被杀。因为诡计已经被金田一少年事件簿抄走了,所以我读起来没什么悬念;只是由于犯案的关键是酒店房门钥匙,作者对钥匙进行了详细的说明,让我想起很久以前在大阪旅游的时候,住的是一栋比较有历史的高层饭店,给的就是这种带有长长的棱柱状房门号码牌(或者叫号码柱)的钥匙。
开业已经大几十年的宾馆,还在用钥匙开房门,这“号码柱”也不知道用了多久了。说是怀旧,还是墨守成规,或是无法负担更新房卡的费用?好在每天出门不需要带着这根柱子,因为出门必须把钥匙寄放在前台,这也和书里写的一样。
这又让我想起,日本人所怀念的“昭和”。对于中国人而言,昭和首先代表着惨痛的侵华战争;而他们刻骨铭心的,是战后日本长达数十年的黄金发展期,经济欣欣向荣、社会一片进步的风气。记得电影《岁月的童话》《永远的三丁目的夕阳》,这两部电影都是当年日本票房排前几名的卖座片。片中的日本普通民众,其实也没有过着很优越的生活,但人们更有前进的动力,生活“有奔头”。
因为一本推理小说里提到的钥匙,我重新看了一遍蜡笔小新的这部剧场版,《大人帝国的反击》。导演原惠一后来还执导了《河童之夏》和《意外的幸运签》,可以看出他比较擅长日常和温馨的风格。
《大人帝国》第一个镜头便是大阪世博会,就像《三丁目的夕阳》中的东京奥运(1964)一样,它象征着那个时代的荣光。剧情里的反派最终想达成的目的是回到二十世纪、回到昭和,很荒诞也很真实。日本人怀旧的情怀(nostalgia)可能是独一无二的,因为彼时的他们更有希望,社会问题也因为人口红利等因素而被掩盖,到处大兴土木、人们乐于消费,享受“景气”带来的欢愉。《大人帝国》里,除了和上文提到的两部电影里类似的内容,更是批判了平成年间(1989年之后)日本长期衰退。昭和年代的人们,曾幻想二十一世纪会更加美妙绝伦,没曾想到螺旋上升会变成螺旋静止。
我们常说日本“失去二十年”,但日本人肯定也不是故意要失去这二十年的。人口红利耗尽、产业转移带来的失业潮、冷战结束后国际局势改变、美国为首的经济操纵,种种因素使得日本坠入难以翻身的境地。各种社会问题不断显现:高龄少子化、校园霸凌、御宅族、职权骚扰、新兴宗教成灾、自杀潮、老后破产、老人养护难题……当然,这些元素也可以在我读的推理小说中见到。
而导演和编剧借片中人物之口说出,比起过去,我们更期待未来。也许过去稻田旁父亲的单车、手擒几十盒荞麦面的外卖员、商店街嘈杂叫卖声回荡的年代值得怀念,我们可以向过去回望,但我们无法向过去行走。反派问小新,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到过去?小新说,我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,我要去二十一世纪。
片中最为观众所称道的片段,是广志前半生的回忆。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孩子,坐火车来到陌生的都市,在职场上摸爬滚打,恋爱、结婚、生子,背负着家庭的责任,一刻也不敢停下……要是一味地沉迷于过去的记忆,就没有和生命中重要的人共同度过的未来。
这部电影入选2002年日本星云奖媒体部门候补,也进入了很多动画电影相关的榜单。打开Youtube搜索Reminiscence of Hiroshi,是截取片中广志回忆的片段,可以看到讲着各种语言的人们在评论区缅怀、默想。二十世纪的夕阳固然美好,但它的辉煌落幕后,第二天初升的太阳又是别样的风采。